让文学与生命相伴 □鲁枢元

来源:河南日报 时间:2021-09-01 08:49:13 

  我们景仰中外文学史上的那些大师、巨匠,但不知是否想过,那些终生热爱文学的普通人,同样也是可钦可敬的。文学写作对他们就像树要开花,那仅仅是自己生命的需要。

  在临近河南大学的旧惠济河西岸一处小小院落里,我见到刘泉生先生。低矮的平房在绿树环抱中,房间不大,清静温馨。泉生先生是1934年出生的人,长我十多岁,依然身材魁梧、精神矍铄。

  泉生先生是开封文化教育界的人望,他虽然从未担任过一官半职,却比某些身居高位者更受尊重。他的这个绿荫笼罩的小院里,常有慕名来访者。其实,先生一辈子并没有做下什么轰轰烈烈的业绩,无外乎读书、教书、写作。

  我自幼偏爱宋元以来的“笔记文”、“小品文”,一生治学深得益于兹。因此,我最喜欢泉生先生的那些短小精悍的随笔与小品,这些文字与作者的个体生命血肉相连,与作者的呼吸节奏相伴,同时又透递出情绪记忆的印痕、岁月风尘的沧桑。

  他在一篇文章中写道,1948年河大师生为躲避战火南下苏州,作者一家八口住在沧浪亭后院两间破屋里,父亲为了孩子们能吃口饱饭卖掉心爱的“鹰牌自行车”换回两石大米;时值少年的作者每月要飞步跑到玄妙观将父母的“法币”薪水兑换成硬通货,以免瞬间“缩水”。心灵手巧的妈妈,不但自己下手打年糕、熬灶糖、包汤圆,还给每个孩子织一件毛衣,让他们兄妹六人穿上过年的新衣,不足千字的文章竟呈现出如此丰富的“史料”与“情愫”!

  我喜欢泉生先生的文章,另一个原因是他写到的一些人往往也是我熟识的。他曾写到他的“大铁椎”叔叔苏金伞:五大三粗,面目黝黑,不拘小节,却才华横溢,不但诗文上乘而且还是一位气势磅礴的书法家。文中对于苏金伞青年时代高涨的革命热情、中年以后倒霉的坎坷遭际、晚年璀璨的再度复出,写得历历在目。读泉生先生的文章我才知道,苏金伞落难时能够到河大体育系任教,原是泉生的父亲刘立亭老人鼎力相助。

  我结识苏老,已经是在他晚年花开二度时期。当我看到苏老的短诗《小轿与村庄》时,一下子就被诗中近乎玄幻的词句、近乎青春骚动的气场震撼了。恰巧那天老诗人曾卓在我家做客,我读给曾老听,曾老连说:妙品、极品!

  泉生先生的文章里多篇写到张长弓、张一弓父子。泉生与小名叫斑斑的一弓是童年时代玩伴。长弓先生是河南大学名教授,辞世早,我无缘拜识;一弓却是我无话不谈的朋友。一弓去世,我还为他撰写过一副挽联:八十年风雨兼程,铁弓铮铮,肝胆照人秦时月;四百万锦绣文章,碧血斑斑,柔情润物陌上云。

  泉生先生在多篇文章中写到他在中山大学的女同学饶芃子,说大学时她是“身材苗条、面庞清秀的广东姑娘”,阔别50多年后再见,“苗条的芃子姑娘已经变成贵妃模样的学者”。我和饶教授都从事文艺理论教学,接触机会多,那一年中国作协在北戴河开会,会后我和饶教授夫妇及中国作协几位领导、北京大学的谢冕教授、青年评论家何向阳一起游览名胜“九门口”,在长城脚下拍了许多合影。泉生先生说,他和饶芃子早年都是怀着对文学的无限憧憬进到中山大学的,他们的“文学梦”如今都已经圆满实现!

  泉生先生在文章里曾把我划进“学院派”文化人行列,我颇有些不以为然。1963年我考进河南大学,上到一半“文革”就开始了,我只能算个“半拉子”大学生,作为“学院派”是不够格的。泉生先生不同,他1953至1957年就读于中山大学,正是新中国教育界难得的黄金时期。指导他的老师王季思、容庚、董每戡、商承祚都是公认的学术大师,泉生先生才是名正言顺的“学院派”。不信,你读一读他对中国古代诗词、歌舞、杂剧、话本的研究文章,读一读他关于王蒙、余光中、阎连科、路遥、陈忠实、毕淑敏以及范若丁、赵国栋、王不天等人的评论,虽然语近清浅,却意蕴深含。确切说他应该是位拥有学院派根底的杰出民间写作者。

  泉生先生的女儿刘波曾对我说:“爸爸视文学、写作为自己的生命,活一天就要写一天,不让他写作那就等于要了他的命!”知父莫过女,泉生先生的生命与文学结成纽带,他的一生将注定与文学相伴。

  我尊重这种生命的存在。

  文学艺术是个体生命开出的精神花朵,德国哲人海德格尔曾说:“玫瑰要开花,因为它是一棵开花的树。”刘泉生先生就是这样一棵开花的树,虽然历经风霜雨雪,依然枝繁叶茂,就像他院子里那株繁花似锦、花香四溢的月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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