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腊月 ♣ 刘传俊

来源:郑州日报 时间:2022-01-24 15:17:19 

  “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进入腊月都是年。吃馍馍,吃香饭,花花绿绿身上穿。又解馋,又保暖,欢欢喜喜过大年……”当我和割青草、拾柴火的小伙伴们,将村人自编的“童谣”拐弯抹角传到四邻八舍院子里时,时间老人已迈入了腊月。村庄里的水井、晒场、道路等均有了迎年的脚步声。

  全村约有800口人,共用两口水井。一口在村庄的西寨墙根,与牛、羊饮水的水坑较近,旁边有棵大榆树。另一口在村南头,与不时传出琅琅读书声的村小不远。清晨,天还朦胧着,井口上方那架辘轳便发出了“吱扭吱扭”的欢快声。父亲起床首先要到井口担水,把水缸担满,确保母亲一天洗涮所用。水缸担满了,父亲就坐在门槛上喘着粗气,掏出旱烟袋吧嗒吧嗒抽几口解困。时而眯眼回望春种、夏耘、秋收、冬藏从未懈怠的亲历,时而畅想团圆、喜庆的年马上就要到了,脸上露出了笑意。

  爱整洁的母亲,把家打理得像有贵客要登堂入室似的。洗刷干净的锅盖、锅帽挂在了屋檐下淋水、晾晒,旁边还挂着一串红辣椒和五六嘟噜剥去苞衣的玉米棒子。铁丝上,搭满了刚从水盆里捞出来拧干的蓝、黑土布居多的衣物。依树干绑两根横木棍,上铺高粱秆帘和芦苇席子,将淘洗过的小麦摊上去风干,两三天后带到磨坊里磨成面粉蒸馍馍、炸油条、炸萝卜丸子。这些麦子,只有此时才舍得拿出来展示,因为要过年了。那时的产量低得很,每人每年也不过百八十斤小麦,得凑合着吃一年。自自然然的面粉不掺任何添加剂,蒸出的馍馍白亮亮暄腾腾筋道可口,麦香味儿浓厚纯正。

  村里的大、小路上,腊月里也不再“邋遢”,像换了一副面孔。过往担着的水桶溅出的井水,将路面潲湿润了,压住了扑腾一年的灰尘。邻里争相挥舞竹扫帚清扫去树叶、柴棒、枯草、碎麦秸之类杂物,茅草房林立的村庄,顿时精神清新了许多。

  村北有条南北贯通的大路,路西有个水坑。当时的腊月寒冷异常,水坑起初结了层“鸡皮冻”,今天冻,明天再冻……不几日上了“实冻”,成了临时乐园。我们在上面玩抽陀螺游戏。大概腊月需要多声部合唱才更出彩,除了井口扁担铁钩挂水桶梁的清脆声,土狗“汪汪”的叫声,大红公鸡的报晓声,冰面上那“啪”的一声脆响,腊月就被抽得更圆润了。木陀螺很平常,找一块废弃的木块儿削成圆锥形,打磨光洁后再往锥尖砸一个自行车脚蹬间用过的滚珠,一个陀螺即做成了。玩法很简单,主要看谁的陀螺转动时间更长。两人从相反的方向各抽一个陀螺向中间赶,眼看距离近了,双方都猛加一鞭,使得陀螺碰撞,谁的先倒下,谁就认输。我们还在冰面上对拐,“金鸡独立”一样,右腿站立,左腿抬起,一手或双手搬着左脚,一点一点去和对方同样抬起的左腿相对撞,时而“对”,时而“盘”,时而后退,时而前进,谁的力量难以支撑,抬起的腿落地,谁就甘拜下风。周围不乏看热闹、呐喊助威的伙伴。有时,我们会用脚踢掉一块坑边冻结一起的冰块,冰块随着飞脚从这岸“嚓——”滑到那岸,好像箭镞划过长空。

  腊月十五前后,月亮分外明朗,宛若要把积蓄了好久的光辉全部挥洒出来似的,照得村庄一片透爽。村北寨外那个圆圆的晒场,周边垛了一些红薯秧、黄豆秆等,还竖放着高粱秆、玉米秆。晚饭后,我们相约去“挑老兵”。一排在东,一排在西,每排都有“代言人”。“代言人”喊:“挑老兵,听我喊,您的人马任俺拣。”对方“代言人”问:“拣谁哩?”另一方立马叫出某某的名字,随着“上”的口令发出,伙伴们蜂拥而至牵扯被“拣”的。有被“拣”的躲躲藏藏,有的主动“投靠”对方阵营。直到一方将另一方的“老兵”挑完,只剩下光杆司令,游戏才告结束。晒场边的草垛,无疑是我们捉迷藏的好去处。轻手轻脚钻到一隐蔽处,自认为保险了,才发出短促的“开始”二字……月亮西垂,我们才恋恋不舍结伴回家。而这时,忙碌了一天的慈母仍没有歇息,还在昏黄的煤油灯下不停张罗过年物品。

  年的脚步越来越近了。杀年鸡宰年猪的声音,在村西头刚落,村南头又起。

  大年三十下午,天还早着呐,母亲就打好了糨糊,父亲将手写的大红对联贴到了门框两侧和门楣上,将“小心灯火”“满室生辉”“满院春光”的竖笺分别贴到了灶火的醒目处、堂屋的土山墙上、院中的梨树上。除夕,一家人端着热气腾腾年饺,边吃边话桑麻。

  年,真的含笑朝人们走来了,接纳她的是此起彼伏的“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是辞旧迎新的欢歌笑语。

  睡梦里,我听见了滚滚春潮在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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