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约 □张真宇 蔺生睿

来源:河南日报 时间:2021-10-20 07:36:35 

  在文明早期,人类还处于孩童阶段,河流是温柔的保姆,也是凶猛的神灵。到了大洪水时代,一位真正的治水英雄出现了,他叫大禹。

  大禹以生命中的宝贵时光疏川导滞,让大河安澜,让洪水归槽入海,九州初定,百姓归心。

  据中国第一部地理文献《尚书·禹贡》记载:“(禹)导河积石,至于龙门,南至于华阴,东至于砥柱,又东至于孟津。东过洛汭,至于大伾,北过降水,至于大陆,又北播为九河,同为逆河,入于海。”

  这是中国人最早的治河遗产。大禹并没有宣称向河流开战,而是因势利导,“高高下下”“合通四海”,于是在九州大地留下一道遥远的风景线,如诗如梦,后人再也难企及。

  大禹的事业却在继续。春秋时代,黄河下游已出现互不连贯的堤坝。到了秦始皇时代,一条全线贯通的黄河堤防出现了。

  1855年,黄河从河南兰考铜瓦厢改道以后,人们沿着新河道重新修堤防泛,不断加高培厚。

  然而因为黄河流经世界上最大的黄土高原,它所带来的泥沙是源源不断的。

  滔滔不绝的泥沙顺河而下,既填海造陆,也淤塞河床,导致洪水漫溢。

  在世界水利史上,这是一个看不见句号的漫长工程。几千年以来,人们就这样聚土筑堤,河流却不断决口改道;再聚土筑堤,再决口改道。直到今天,黄河已连续七十多年伏秋大汛不决口,人类仍然没有获得完全的安全感,对于洪泛危险每年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到了“七下八上”汛期,河务部门以及黄河下游两岸军民的口号是多少年一贯制的“防大汛、抗大洪、抢大险”。

  作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地上悬河,黄河防汛还远远没有达到高枕无忧的地步。

  水少沙多,水沙异源,水沙关系不协调,这是黄河难治的症结所在。

  20世纪后半期,随着经济社会发展,河流输沙用水被不断挤占,黄河下游河床萎缩,悬河之上又见悬河。

  郑州花园口以下河道过流能力全面衰退,开封以下河段向“二级悬河”急剧演变,局部河段1800立方米每秒洪水就溢出河槽,危及滩区居民生产生活。

  黄河堤防左岸起于河南孟州中曹坡,右岸起于孟津堤,至山东省东营市垦利区黄河口镇,堤防全长2291千米,号称水上长城,然而却没有避免历史上黄河“三年两决口,百年一改道”的命运。今天,黄河在现行河道已经流淌了一百多年,其中七十多年没有发生决口改道。当然,人们并没有放下戒备,人与河在这里对峙着,互相试探着对方的底线。

  黄河宁,天下平。从大禹治水到贾让三策,从明代潘季驯“束水攻沙”到民国李仪祉一代人引进近代科技,从上世纪50年代“上拦下排”治河方略到21世纪“维持黄河健康生命”治河体系——为了这条巨龙有一个安全的流路,中国人经历了太多的探索与艰辛!

  1998年,国家正式授权黄河水利委员会对黄河水量实施统一管理和调度,对沿黄各省区实施断面流量控制,保证黄河环境流量不低于规定指标。站在一个新的起点上,黄河水利委员会以河流代言人为己任,首次将“维持黄河健康生命”作为河流管理终极目标,开始了举世瞩目的“世纪拯救行动”。

  围绕新的治河理念,一种新的方法诞生了。

  “数字黄河”“模型黄河”“原型黄河”相辅相成,互补联动,成为流域水资源统一管理的有力手段。

  节制区域用水权限,提高河流供水能力,流域管理与区域管理结合,干流调度与支流调度并举,精细调度每一立方米水,尽管连续出现极端气候,流域严重干旱,多次发生断流危机,黄河却屡屡化险为夷,年年畅流入海。创伤累累的河流生态及河流生物环境逐步修复,河流对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保障能力明显提高。

  2002年,黄河标准化堤防建设项目正式启动,将这个千年工程推向21世纪,以切实提升洪水管理体系的安全保证率,使下游两岸堤防不仅成为应对悬河的“水上长城”,而且形成一道新的生态景观线和文化旅游带,成为黄淮海大平原上绵延千里的亲水平台。

  黄河要为庞大的生态系统和经济社会提供支撑,自身必须是一条健康的河流,有足够的水资源总量、适宜的洪水造床能力、强大的水流挟沙能力、水流自净能力以及河道生态自我修复能力。

  是的,人类没有理由断送河流的生命!

  这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河流,这是河流赐予我们的辽阔土地。正是由于这种永不停息的伟大循环,才诞生了世界上最大的河流冲积扇。

  早在上世纪初,国内外水利先贤们就关注着这条特立独行的东方大河。进入21世纪,“黄河国际论坛”的连续举办,荟萃了全世界河流管理者、水利科学家的心血和智慧,贡献出许多新理念、新方法和先进的管理模型。这些创新成果不仅对黄河,也对维持全球河流健康生命影响深远。在第三届黄河国际论坛上,美国地质调查局罗伯特·密德说:“我们非常赞赏‘维持河流健康生命’的新理念,将把‘维持河流健康生命’的理念引入密西西比河的治理与管理,努力维持密西西比河的健康生命。”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副总干事纳吉则从另外的角度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他说:维持河流健康生命是流域管理理论上的创新,有利于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

  大禹时代的河是狂放的。汉唐时代的河是豪迈的。明清时代的河是悲情的。

  现代黄河,一个生命的温床,文化与情感,历史与今天,在这里沉积着、波动着、交融着走向未来。2019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在黄河岸边主持召开座谈会,提出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战略,为我们擘画母亲河美好的保护发展蓝图,明天的黄河将成为造福人民的幸福河。

  这是生命和血液中的河流,文明在这里激活,民族在这里成长,全世界华夏儿女在这里寻梦家园。

  人类精心呵护着一条伟大河流的健康,黄河也顽强地表达着一个生命共同体的心声。

  这是河流和土地中的生命,问候着,触摸着,相亲相爱,相濡以沫。

  在这个变迁的世界里,人与黄河,共同谱写着坚韧而忠贞的生命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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